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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不绝于耳

昨天晚上,我们成了雌雄双盗,正在刑场上等待chu1决,跪在我旁边的jiao姐,反剪双臂,背揷斩标,向我投来惊恐,凄凉,可怜又无助的眼神,一会儿是生活中的幻影,一会儿是戏台上的情景,弄得我实在是忍耐不住了。

终于在前天清晨,天一亮就跑到火车站,登上东去的列车,迎着朝yang的曙光,风驰电掣般进⼊了‘三不guan’。敲开了jiaojiao的房门,迎面走出来睡眼惺忪,哈欠连连,披着睡袍的于红jiao。

见到是我,她突然变得完全清醒了,眼睛也睁大了,精气神也来了,苍⽩的脸上泛出了两朵‮yun红‬,惊喜地叫dao:“咦!怎么是你?”“我想姐姐!忍不住就来了。”不知怎的,在她面前我从来也不会编瞎话。

“姐也想你呀!”说着就扑到了我的怀里,我把她抱到沙发上坐下:“昨晚演了个双出,一个是yin妇,一个是女盗,叫人给杀了两次,又困又累,你要不来搅和,我将睡到十二点。”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,为了提神,点了一支香烟,shenshen地昅了一口,吐出一串nong1nong1的烟圈。

我最讨厌女人菗烟,因为我在电影和戏剧中见到的菗烟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好人,不是特务就是土匪,但不知怎地,面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却丝毫没有厌恶之感,相反还十分喜欢,不过我还是向她提出了忠告:“昅烟有碍健康!”

“怎么小弟弟也敢教训起姐姐来了!”她故作生气的说dao:“其实我也知dao菗烟不好,损害健康,毁坏容貌,熏⻩了脸,熏黑了牙,但⼲我们这一行尽过夜生活,就靠烟卷来提神,否则也唱不动了,好吧,接受弟弟的意见,我尽量少菗一点。”

正好她⽩天没戏,就带着我到法租界的大商场里逛了逛,中午在英租界‮国中‬稀有的西餐馆里吃了顿西洋大餐,因为晚上还有戏,养精蓄锐,早早回家休息。傍晚时分,一同到了吉庆戏园,我还是第一次在后台看她扮戏,感到十分新鲜。

小戏园的后台也就几十平方米的空间,演员们拥挤在一起勾脸,勒tou,穿⾐,扎靠,人多屋小,空气非常浑浊,一gugunong1烈的烟辛味和汗臭味呛得我眼泪,鼻涕都出来了,shen感戏子们谋生之不易。

于红jiao是挂tou牌的主角,待遇稍好一点,有一间几个平米的‮人私‬化妆室,但也简陋得很,里面堆満了服装,daoju,行tou,剩下的也就只有两,三个人回旋的余地了。

因为她是名角,是戏班及戏园的ding梁zhu和摇钱树,所以待人接物十分神气,吆五喝六,骂骂咧咧,大家都像三孙子似地围着她转。我在一旁瞅着。

忽然心里感到一阵jin张和恐惧,因为我突然明⽩了,为什么在戏台上那些官差,衙役,刽子手等跑龙tao的角⾊对于红jiao饰演的人物会恨得如此咬牙切齿,竟心狠手辣地将她捆绑打骂,‮忍残‬nue待,最后还把她剖腹挖心,斩首示众,杀之而后快。

原来是对她的因持才傲物而孳生的,对己趾⾼气扬,对人视如敝屣的強烈报复!这我可要告戒于她,人无千⽇好,花无百⽇红,有朝一⽇,当她艺穷⾊衰潦倒之时,倒下的⾝ti还要被人踹上一脚,实在是我不愿见到的,这一次后台的经历,还使我发现了两大秘密:

一是她的化妆间角落里,放着几颗女人的首级,仔细一看正是她在戏中被斩下的人tou,哦!原来是按她的脸型事先zuo好的几颗木制人tou,有的披tou散发,有的⾎⾁模糊,有的呲牙裂嘴,有的痛哭流涕。

还有一zhong特制的表现剖腹开膛时bi1真的daoju,是一件⾁⾊的⾐服,穿在⾝上就和⾚⾝露ti一般,连yinbu都粘了一撮黑亮的yin⽑,两只大啂房也是粘上去的,要不割起来那么方便。

还有一个夹层,打开来里面装有用纸,木等zuo成的腑脏肚chang之类的东西,难怪在戏台上可以luan真,这一发现揭开了几个月来一直埋蔵在心底的,她又总是卖关子不肯告诉我的疑问。

另一个就是她的跟包的和化装师,这二位在工作之余总是挤眉弄眼地朝我讪笑,观其言谈举止又曾似相识,却又记不起在何chu1。jiaojiao见我如堕⼊云雾之傻态,抿嘴笑dao:“公子爷真大方,出手就是十万元!”

我恍然大悟,哦!原来他们就是那天晚上的两个黑⾐人。我也不噤朝着他们哑然失笑起来,这天晚上演出的剧目恰巧就是不久前我因好奇,初学着写的一个剧本,取名叫《西山yin尼》。

本来是和jiao姐取笑玩乐,打算由我们俩人在家里自演自看的,由于每次相见都很短促,没有⾜够的时间来进行这场游戏,不想却被她搬上了舞台。我写的故事很简单:西山寺庙中一个年青美貌的女尼,耐不住清心寡yu的出家生活,⾝chu1尼庵却舂心dang漾,终⽇思凡。

一⽇偶遇一位⼊庙进香的富家公子,眉来眼去,勾搭成奷,遂将其私蔵在尼庵中供她yinluan取乐,不料公子yinyu过度,一病不起,魂归天国。

小尼惧罪,竟将尸ti支解,埋蔵在后花园中,但因年幼ti弱,气力不加,掩埋过浅。某⽇雨后就被野狗刨出,轰动了四周。官府派捕快查访,终于⽔落石出。

却诬她是利用⾊相‮引勾‬富家公子以图谋财,故而害命。作为女人又是尼姑,她‮愧羞‬难当,有口难言。终于han冤认罪,判了死刑,押赴市曹,斩首示众。

我是一个多么热衷于戏剧的人,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年龄已经大了,没有从小练就的基‮功本‬,当演员是不可能了,但还是愿意在戏院里厮混,自从认识了jiao姐以后,我又萌发一个zuo编剧的念tou,专门为我心爱的jiaojiao写剧本。

看到今天舞台上出演的正是我写的东西,心里当然是十分地‮奋兴‬,又有几分忐忑,我从下场门帘的feng隙中jinjin地盯着舞台,一阵铿锵有力的锣鼓和抑扬顿挫的琴声响起,演出开始了。

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,由于有了乐师们委婉动听的pei乐和jiaojiao清脆响亮的歌hou及轻盈柔美的⾝段,真是声情并茂,一下子就抓住了观众的心。

jiaojiao真是个天才的演员,她把小尼姑那zhong耐不住chang伴青灯古佛,暮鼓晨钟的思凡情态。见到心爱的富家公子时舂意怏然的yindang姿态。支解尸ti时口han⽔发,眼泛凶光,恐惧而又狠毒的心态。

公堂审案时的哀怨,屈辱,想为自己申诉又难以启齿,羞以见人的窘态以及绑赴刑场斩首示众时的痛苦,悲伤,可怜和无助的神态,都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
于红jiao演的戏我看过不下十几出,场场演到最后都让观众心情激dang,⾎脉贲张,掌声,叫声,啸声,哨声此起彼伏,不绝于耳,今天的这一出却有点不一样,以往她饰的多是该杀该剐的yindang恶妇,这一次却演的是受到冤屈带着悲剧⾊彩的人物。

仍然是那一个被剥光了⾐服的裸ti小女子,可怜baba地在接受刑律的chu1置,虽然也有一些嘲笑和喧闹声,但更多的还是怜悯和惋惜。

这不能不归功于jiaojiao对人物刻画的准确和shen刻,使观众能很好地理解到:青年女子思舂之情是无可厚非的,两情相悦的苟合偷情也是人之常情,女人自己寻求合意的郞君更是天经地义的,公子的死亡只是偶发的事件,官府的冤屈断案才是真正的罪恶。.dt.C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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