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是离“家”出走了的。这社会的礼法功名原本是让人皈依的唯一的大“家”可无论是被逐还是出走,都让他有机会看破那人生的假,看到了一点点的真。虽还他总还孩子似的期望自己所没获得的那一场场“假”却又如此地珍惜着自己求之不易的“真”也就不甘心回去跟那些假的媾和。
他期待的是一场“真”——虽然他痛彻于自己求得过真,可并不真正痛悔。
他突然明白:练刀就有如求道。练刀就是一场出走,如果这出走也只是短暂的出走,是为了获得什么资本回头再来跟那宴席媾和,他将会如何的鄙薄自己的渥浞?
——因为那样的出走不啻于“淫奔”了!
可无论如何,再想得通,在井绍飞与华秾婚事的音讯铺扬传出时,不知怎么,苍凝的心中犹有悲愤。
他不知自己悲愤的是些什么,可抑制不住的还是不甘与悲愤。
——那时,他正在“古石台”上练刀。
练刀已成为他唯一的寄托。本来这练也早已失了目的,但他还是不知所谓地继续苦练着。不为别的,刀已是他的生,是他活着的姿态。
这世上本就有好奇的人,有爱搜奇觅怪的,喜欢在人生的冷僻处寻找出最新奇的新闻。渐渐,竟有人到那“古石台”来看他练刀。尤其,在井绍飞与华秾成亲的那一天,居然集聚了成百的人来“古石台”边。
这是“背面敷粉”的兴致,是在热闹的背后搜寻人生中更深隐的戏味。
于是…那一方的雨忽然青了。
因为被他的衣衫染了。他的衣衫旧的泛白,白出一把刀来。
他一刀劈出,然后他就走了。留下一整石台的雨和成百观望的人。他走后,观望的人还没走,因为刀意还没有散。直到三个月之后,据说还有通晓刀法的人来这石台上看那犹未散尽的刀意。后来江湖传说:整座石台都被那雨水所浸,但刀意划过后,那落在石台上为刀意影响的一线,始终都是干的。
这一刀,刀意竟如此深长。
以致于“隽永刀”在江湖留名,留名长达数十载。
…
【尾声】
一间小小的乡居。
几匹白马得得而来。
——白马饰金羁,连翩古道驰。
马上坐的当然是少年。那些少年忽然驻马,就驻在那小屋的门口。
那已是十多年后。
十多年来,苍凝再未在江湖上出过刀。他退居于江西偏僻处的这个小镇。
他的“隽永刀”已驰名江湖。可现在,他用这把刀来劈柴。劈柴是他此时的生计。他劈出的柴匀整干燥,特别好烧。
开始只是为了过活,后来,竟劈出一点人生的兴味。
那白马停在门口,来的都是江湖中久负盛名的世家子弟。个个青春,个个装扮都极夸张的炫耀。
其中一个下了马,盯着院中不起眼的苍凝,忽然盛气地道:“你就是苍凝?”
见他没答,那少年更盛气地怒着:“他妈的,你又算什么东西!群玉山头一会,我叔叔居然未入名器谱,畸笏叟那老头子可谓有眼无珠。可‘古石台’弄刀之后,他居然收你僭名列入名器谱,你这分明就是欺名盗世!有种的出来跟少爷我划划道儿。我叔叔现在盛名之下,不愿与你计较,可我井家的子弟,不是那么好惹的!”
——原来是井家的子侄。
来了…终究还是来了。
苍凝眯起眼来看着一天阳光中驰骋而来的这群少年。
他已人过中年——生死中年两不堪——多的是体味,少的是兴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