屈归灵真挚的道:“一个男人,要面对现实,当危难临头,必须有所承担,二姑娘,谁无父母,谁无子弟?艰巨在前,总得有人领先去扛、去顶,你不愿挡第一阵,谁又愿意他们的亲属子弟犯难攻坚?不可忘记令尊是全帮的首领,精神的支柱,帮的兴衰存亡与他有莫大的关系,但御敌抗侮他又必得率先靠前,为了两全,势须有人代表他择一肩扛,二姑娘,我毛遂自荐,想你不会认做唐突吧?”
眸瞳里闪漾着莹莹流波,几度唇吻翕合,何如霞始哽咽着道:“我明白你的心意,我非常明白,屈先生,我…我只怕会苦了…”
轻拍何如霞手背,屈归灵低声道:“当仁不让的事,是无须谦怀的,说不定有人想抢这份差使,还不够资格呢!”
何如霞心口涌起一股连她亦分不清的甜酸感受,几乎控制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珠:“什么时候了?亏你还有心情说俏皮话,就不知人家多发愁…”
屈归灵扮着笑脸道:“不愁,不愁,等会交锋的辰光,决不止我一个人去对付那两个魔星,人手已经挑定,保证阵容坚强,叫两个老小子吃不了兜着走!”
何如霞正色道:“屈先生,我有一句话,可得讲在前头,免得到时候你又嫌我擅做主张——”
屈归灵生怕这位二姑奶奶又出点子,再兴主意,赶忙打声哈哈,想带过话题:“不用急,靠后有你说话的时间,眼前咱们该准备着接仗交兵啦…”
何如霞神色倏沉,声调突兀的凛烈起来,与方才的凄婉柔媚,像是忽的换了一个人:“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,这句话不能等到以后,我现在就要说!”
想笑却笑不出来,屈归灵摊摊手挪了挪位置,表面上倒还从容:“二姑娘,你这是怎么啦?老毛病又犯了不是?真叫风云突变,天机难测,前一刻尚笑语温润,后一刻便雷霆交加,就算千面观音吧,怕也没有你这种七情交替的换转法——”
何如霞生硬的道:“屈先生,我不要听那些插科打诨,我只告诉你一句话,如果你抗不住孟天复和山莫古两个,或者我认为你的情况有了危险,无论在任何形势之下,我都会加入战阵,与你一起承担后果!”
屈归灵着急的道:“千万不可如此莽撞,二姑娘,你要明白,这是——”
何如霞面无表情的接上来道:“这是你说的:齿唇相依,福祸与共!”
屈归灵还来不及再说什么,伏身于草丛后的屠难生已兴奋又紧张的低呼起来:“有动静了,兔崽子们到底憋不住啦!”
屈归灵和何如霞的目光立刻投注向乌黝黝的海面上,而方才尚是一片黑暗的海面,只这须臾之间,业已出现了另一幅景象——另一幅怪异诡密的景象。
就仿佛是自虚无中突然凝生,也宛若从水底悄悄冒升上来,近百盏大小不一的灯火便骤而亮起,在海波之上浮沉移晃,灯火呈现着昏黄的色彩,荡洋着死气沉沉的晦郁,飘忽明灭,无声无息,颇似一只只幽灵的眼睛,显得空茫而索落…
水面上的点点灯火,当然是桅灯或船照,这些灯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亮起,足见“铁桨旗”方面的行动亦极其小心,他们为恐泄露集结位置,竟冒险于黑暗的海面上鼓狼行船,直到抢滩之前,才亮灯探路,这番措施,也算得上周密大胆了。
何起涛早从避风处站立起来,目光炯然的注视着海上点点灯火的起伏移动,他迎着潮声,略略提高了嗓门问道:“距离大概多远?”
屠难生移过去几步,估量着道:“约莫里许远近,如今正在涨潮,配合着潮涌的势子,炷香光景就能抵岸!”
何起涛肃穆的道:“消息说的是对方单桅船只约有二十余艘,眼下看起来好像不止此数,难生,会出岔么?”
屠难生道:“应该把小艇或舢板也算进去,数目就差不多了,这里只有滩礁,没有码头,大船靠岸比较困难,用梭艇打前站并不困难…”
点点头,何起涛道:“他们这一次,仍然来了不少人,照船数看,可能人手在七百员以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