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宅子失火-2

金谷巷的女孩儿有相好的了

金谷巷的女孩儿有相好的了，也是宣传队的，舞着红旗一连翻几十个旋子的那个。他早早晚晚地上金谷巷去，和女孩儿聊天，女孩儿不爱搭理，他便和女孩儿妈聊天。女孩儿妈近来寂寞，千好万好的叔叔们越来越少上门，一是为了世dao不安稳，本分为上；二也为了女孩儿妈的颜色有点老了。

女孩儿妈的颜色老了，女孩儿却一天比一天鲜亮了。tou发留chang了也不剪，任它披了一肩膀，热了，烦了，才用洁白的手绢一扎，lou出雪白的脖子，雪白的耳朵，耳朵边的腮上有一颗mao茸茸的小黑痣。坐在小板凳上看一本书，其实是一行也没看见，却zuo得十分入神，又文静，又高雅，叫人不敢动邪念。那男生从午后坐到天黑，也没和她说上几句话。光是他说，她只答应“哎”或者“不”临到末了，要走，她才抬起tou站起shen，在前tou走了，给他推门。推开门。却又回眸一笑，笑里意义万千，他来不及咂味儿，懵懵地走出去，门已掩了，再没动静，引得他下一日再来枯坐，坐了半天有那一笑，却也不亏了。

矜持得像个大家闺秀，这是她。热情奔放得像个外国电影里的野丫tou，也是她。

偶尔家里没人了，她的兴致不知怎么一上来，猛地一站，书落在地上，她也不知觉，颤颤地从书上走过去，忽的捉住男生的两只手，合在guntang的脸dan上，呜呜咽咽地哭着，喃喃地说着谁也听不明白的话，像是爱得了不得，痛苦得了不得。他便傻傻地愣着，一双冰凉的手由着她rounie，半天才醒过来，只觉得幸福劈tou盖脸地扑来，心里冲动得厉害。ting起shen子，想将她拥在怀里，不料她的热情已经过去了，退后几步，眼睛又爱又苦地望着他，伸起一gen手指在嘴边“嘘”地chui了一口，他便如施了定shen法似的不能动了，留下一片模模糊糊而又热热烈烈的回忆。心里的激情无chu1寄托，只好爬上荒芜的花果山，放开嗓子唱，唱的尽是“文化革命”前的“黄歌”：什么“十五的月亮升上天空”什么“阿哥阿妹情意chang”什么“九九艳yang天”什么“绣荷包”…远远地听不真，只以为是只小兽在吼。江边码tou的汽笛一声又一声。

如今赁的房屋，虽是破旧，又狭窄，倒是离江边近了，那汽笛声听起来也真切了。

乐队排练厅的ding上，是单shen女宿舍。他在屋里拉琴，上面的人听起来，琴声就像脚下走过的liu水。没事了，她就屏息静听，听chang了，就听出了许多心事。她听出这个男人心里有话说不出来的苦楚，那苦楚因为琴声的表达，有了很多的诗意。她正当二十四岁的年纪，读到了高中，看了许多闲书，那一gu忧郁格外打动了她青春纯洁的柔情。而他那zhong女xing纤弱的气质，更唤起了她沉睡的母xing。她是那样一zhong女人，表面柔弱文静，而内心却很强大，有着广博的xiong怀，可以庇护一切ruan弱的灵魂。心中洋溢的那gu激情，是爱情还是母爱，永远也分不清，那gu爱几乎称得上是博爱，有着自我牺牲的伟大，这伟大有时由于叫人羞愧和自卑，反给了人莫大的痛苦。

他在排练室里沉入在自己的琴声之中，完全没有想到已经被一个女xing彻tou彻尾地爱上了。每逢开饭的时间，touding上便响起杂沓的脚步声，姑娘们鱼贯而下，去食堂买饭，总有一个人在门前停下，告诉他：“别拉了，吃饭吧。”他不知dao这是爱情最初的表白，只是微红着脸回答dao：“谢谢，我ma上就去。”她走了，注意到他并没有ma上就去，而是等到最后，买饭的chang队排到终了，窗口几乎要关闭时，他才慢慢走来，买三两米饭或者二两馒tou，买一个菜，那菜总是最贵最不讨好，最最卖不掉的。有一次，她在排练厅门口停留时说dao：“我帮你买饭吧。”说罢就拾起他搁在琴箱上的碗，走了。他很窘，站起shen来不及放下琴就去追，可到了门口又停住了，不好意思再追上去。他不知dao怎么办才好，站在屋里等她送饭上门不好，跑到食堂与她站在一chu1排队也不好，坐下拉琴，却全没了心思，一心里都是窘迫。便放下弓子，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饭票，等她来了好还她饭票。他很jin张地等待她的回来，看见她的shen影从排练厅后面转出来便一阵慌张，赶jin闪进门里。她来了，安详地走进屋里，将一碗盖了菜的饭轻轻放在琴箱上，转过shen就要走。他赶jin说：“还你饭票啊！”她又停住脚步，回tou微微笑着，说：“三两饭票，两mao钱。”他慌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