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
没有油漆的板门开了半扇，luo出被水冲洗得发白的水泥地。如不是还有他俩每日lunliu地进去冲洗，留下一摊摊水迹，便更凄凉了。他总是先让她洗，趁着一shen热汗，还不至于觉得很冷，可也不敢久留，很快就会觉出bi1人的寒气。等她的时候，为了保持shenti的温度，他还继续练着，环绕练功房作着大tiao，每tiao到北边一排窗下，似乎就听到那洗澡房里泼水的声响。眼前不免要现出，水从她光hua、丰硕的背脊上泻下，分为两泓，顺着两gen决不匀称的象tui似的tui，直liu到底，洇进水泥地里的情景。有一日，因为她从tou至尾没有挪动双脚，待他端了水进去的时候，竟看见地上一摊水迹当中，有着一双干干的脚印，是穿着海绵拖鞋的脚印，他凝视着脚印，渐渐从那双脚印上延出了双踝，小tui，膝盖，大tui，一直向上，一整个人形都伫立在眼前似的。不知不觉，一盆水凉了。

过了一天，他便买了一只苹果绿色的塑料桶送给她，因他记起她曾经抱怨脸盆大小，即使端两盆也不够洗的。一桶水可就多了，他想。大约是水多了，洗得很痛快，从此，shi地上再没有留下干干的脚印儿，脚印儿被水淹了。

微tang的水，盛在桶里，桶不由得变了形状，提起在手中，变成扁圆形的了。yang光照透了苹果绿的桶bi，将水照成鲜nen的颜色，冉冉地冒着淡绿的热气。水在她手下颤颤着，进了yin暗的小屋，隐在没有油漆，半朽了的板门后面。屋里极暗，没有窗，也没有灯，只从门下漏进扁扁的一条光线。那桶水却微明着，莹光似的，盈盈的绿着。水是tang手的，干燥tingying的mao巾迅速地shi透了。她将饱满着热水的mao巾撩到肩上，水直liu下xiong前和背后，如千万枚针刺在了pi肤上。她“嘶嘶”着，接连地撩着mao巾，朝shen上泼水。水，渐渐地浅了，也暗了。这时，她开始穿衣服了。推开门，yang光刺痛了眼，犹如热烈而cu暴的抚摸，她幸福极了。看见汗水淋漓的他依然在作着不间断的大tiao，一块稀脏的护膝裹着漆黑的tui，不觉有点怜悯，便慷慨地将桶借他使用。第二天，她提着他还来的桶去接水，却发现那桶用过之后没有涮洗，桶底上有着一些浅灰色的残水，桶bi周围也布了一层浅灰色的颗粒。她正想张嘴骂人，却又止住了，怔怔着。她斜着桶转了一圈，看那浅灰色的水里有着一些微粒，不由揣mo着那是什么，可不会是他shenti上的pi屑？她晓得pi肤不仅会沁出油汗，也会有颗粒状的pi屑。并不是灰，也不是土，只是pi肤的微粒。她想到这些，不觉又嫌恶起来，压上一gu清水，泼了，再压上半桶，才下手ca洗桶bi，那塑料的桶bi在手掌下，总有些cu糙似的，有一些再也洗不去的东西，mo挲着手心。她捧起每一捧清水，都看得见其中有些微屑，鱼一般活跃地游着，无论房里是多么黑暗。

这一天，洗过澡。她总有一zhong没洗净的感觉，背上有些刺yang，就经常耸动着肩背，zuo出一些不甚雅观的动作。同屋的女孩儿更有些嫌恶她几乎要以为她是chang了虱子之类的东西，尽guan她是天天洗澡，而她们一个星期才到澡堂去洗一次。

澡堂是那样的澡堂，和男子的一样，也是在一个大池子里，下饺子似的下进去，tang着。到了下午，那水便稠了似的混沌起来。由于剧团在这城里有着特殊的shen份，每个星期六的早晨，在那些乡里人进城之前，澡堂提前为剧团开放两个小时，让演员男女们进去洗澡。她们都自带着脸盆，将水从池子里舀上来冲洗，等她们一个个沐浴完毕，披着shi淋淋的tou发，红run着脸dan，西施浣纱似的将盛了脏衣服的脸盆斜端在腰间，走出澡堂，门口已经候满了脸上ba着眼屎索索抖着的乡里人，仰慕地看着她们，再也无从想象她们皇后般的幸福境遇。

冬日的下午，街上总走着一些被澡堂的热汽蒸红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