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候，他躲在办公室隔的灰尘弥漫的室里，趴在墙上，贴着耳朵，上挂了半张残破的蜘蛛网。脱落了石灰的砖里传来他们的谈话。他知他是闯祸了，他们闯祸了！这是什么样的祸啊！他沿着墙渐渐地了下来，坐到地上，蜷成了一团。他们的造孽会有一天遭到惩罚，这是他从来不曾怀疑的。可事实上，对这一天，他一无准备，也一无想像。现在，好了，惩罚来了。他们的念，竟有了果实，他们竟无意地播下了生命的。这生命是怎么回事？意味着什么，要把他们怎么样？他真是害怕极了。那不期而至的生命在他里，变成了大的危险的鸿沟，彻底地隔离了他和她。他以为他们是被这生命隔离了，而丝毫没有想到这本是最密的连接。她的哭声从墙里漏，刺着他的心，他不由得泪盈眶，充满了绝望的怜悯，为她，为他，为他们之间的一切，他知，那一切终于告终了。

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，住在传达室里。每日要收发报纸信件，烧茶炉，还要叫电话，一份微薄的工资却要养活三人，很艰难。好心而多事的人劝她送掉一个孩，她死不答应。因她听说，一对双是不能分离的，必须在一起养，尤其是一个男一个女，就更不能分离了，分离了就更活不了了。

她躺在血污里，痛苦得发不声。孩在血污中降生了，居然有两个，一个男，一个女。

宿舍了。她怕他会伤了这肚，她不允许任何人伤这肚。然后，便有了些议论，领导终于找她谈话了。她先是否认，否认不下去了便承认了，却是怎么也不说是和谁的，只说是自己的，自然荒谬得可笑。领导说了他的名字，这全在大家的有目共睹之中，她却惊惧地连连摇：“不，不，不，不，是我的，是我一个人的。”说着便哭了起来，哭得很伤心，领导要她去动手术，她死也不愿意，竟跪在地上求饶。领导威胁着要开除她，她则说随你们的便，反倒不哭了。

听见孩此起彼落的哭声，谁也不忍将她开除，只给她记了一个大过，然后安排她去看门。就在孩生的几天前，看门老去烧茶炉，走到一半就倒在院中央，等人发现，已经没气了。诊断是脑溢血。

孩是在一个秋天的黎明生的。全团的人都去了医院，只剩下他自己，坐在黑漆漆，空的练功房中央，那一片的地板就好像涸的沙漠。他双手抱着，垂在膝间，万籁俱寂，连虫鸣都灭了，他竟变得迟钝，无法运用他的脑，百思不得其解，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，不明白这是怎么了！那生命发生在她的上，不能给他一启迪，那生命里新鲜的血无法与他的，他无法受到生命的萌发与成熟，无法去受生命予的不可推卸的责任与。其实，那生命里的一半是他的，然而，他尚需要间隔着去探索，生命给予的教育便浅显了。况且，他被他自己的痛苦攫住了，得不到一援助，他动弹不了了。从这一刻起，他被她超越了。

日虽然艰难，可是她却十分的愉快，心里明净得如一潭清，她从没有这样明净清澈的心境。多年来折磨她的那团烈焰终于熄灭，在那念的熊熊燃烧里，她居然生还了。她以为是这两个孩的帮助，对他们是无比激无比恩，全心全意地保护他们，不让他们受一伤害，并且，总是奇怪地认为他们在险像环生之中，最大的危险便是他了。她不让他看他们，她怕他会掐死他们，如同掐她一般，她极力否认他们与他的关联，岂不知，他对他们仅只有一好奇而已，甚至还有些害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