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父亲准备对阿康行课外的辅导时，他才发现，在完成学校作业以后，是没有一时间再别的了。阿康将学校布置的功课得很仔细很缓慢，用去半个下午和一个晚上。假如迫过急，他便会生病，脸烧得红红的，以至连学校的功课也无法完成还要缺课一天。这一天，他就一直躺在床上，吃着父亲调好的糖开和面条，让母亲把洗脸端到床前漱洗。他躺在床上，也不睡着，脑里想着一些谁也不知的念。假日的时候，父亲想教他练练大字，他很顺从地提起笔，由了父亲的指，一笔一划地写，没有一错，却全无塑造的可能。父亲首先失去了信心，孩便趁机搁下了笔。他或者教他读几首诗词，而他也永远不懂其中的意思，答非所问。父亲隐隐觉到，其中似

她是在晚饭以后大约七锺的时候去的，他已经上床睡觉了。父亲在喝茶，母亲则批改着一摞学生的作文，这时就放下作业，去小房间把他叫起来。他穿了衣走来，站在老师面前。老师说：怎么这样早就睡了？他说没有什么事情，所以就睡了。老师就说：没有什么事情，就可以看看书，读读报纸，预习一下明日的功课，或者帮助爸爸妈妈家务。他回答说，好的，就不再说什么了。他微微垂着，睛无神，又不像是困倦。他坐在一张方凳上，手搭着膝盖。一盏二十五支光的电灯在他昏暗地照耀，他清秀的脸上布了一些影。他趁人不意的时候，就转动着珠去看老师，又看自己的父母，显得惶惑而不安。老师暗暗惊讶：这孩怎么变了？她觉得孩父母倒都是通情达理的人，因同是搞教育的，谈得就很契合。他们先是谈了些别的，然后才将话题转到孩上。他们共同地肯定了这个孩的优，接着，父母们就主动提及了他的缺。他们认为，孩最主要的不足之是懒散，对什么都缺乏积极的态度。他们简直不知什么事情是他最兴趣的，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兴趣。说到这里，他们就转过脸，很温和地问孩：“你说说看，什么是你最喜的？”他不回答，只是微笑。这一霎那，他十分像一个丽的痴呆儿。老师很遗憾他们父母没有提到“诚实”这个问题，于是她旁敲侧击地问：平时下午他几锺回家。父母回答说，一放学就回了家。回了家什么呢？老师又问。回家总是作业，父母说，他倒是不去闯祸的，可就是太疏懒了。老师最终也无法提“诚实”的问题，因为这是没有据的事情，仅是她的觉。当她走他家时，心想：这一对父母都是好人，可是却不够了解自己的孩。其实他们父母的了解是比她更刻了一层的。

这样的衣服，阿康依然是整整齐齐的。脖上的红领巾也绝不和所有的男孩甚至女孩那样，皱皱，咸菜似的一，尖角则被他们在沈思默想时咬噬得破烂不堪。他的领巾就好像熨过一样的平整，书包和课本也是乾乾净净的，很博得老师的喜。曾经有一度，老师想将他培养成班级里的，由他负责一些纪律的理。可是逐渐的，老师开始放弃这个想法了。她觉到，这个孩远不是像他表面上那么听话的。有一次，她临时有事须走开一下，就让阿康领导一下晨读。当她回来的时候，孩们正在朗朗读书。而她却觉到教室里弥漫着一激动的情绪。她是一个有着二十年教龄的小学教师，熟知学生们的每一心理。她觉得他们读书读得过份的响亮和起劲，连最最捣的学生也像一个三好生一样在勤奋地朗读。这读书声中有一谋得逞的兴采烈的意味，这一切均逃不过她的睛。下课后，她将阿康叫到办公室里，问他，在老师走开后，教室里的秩序怎样。阿康说，很好。老师又问了一遍，并且意味长的微笑。阿康依然说，很好。他坦然而天真地看着老师，却令她觉得这光中有一不诚实的东西。她想要揭穿他，就说：老师其实并没有走远；他却说：老师既然知了什么，为什么要问我。老师不防备会有这一答，不由一怔，心里缓缓地想：这个孩真不简单啊。她最终也不知在这个早晨，教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，而对于这孩的好和信任，却在这个早晨消失殆尽。后来她很多次发现，在每一捣事件中，其实都有着他的幕后，而她又总是捉不住他。他显得老实和诚恳，并且保护同学，不肯一卑鄙的事情。如去问他什么，他总是说：我不知。而老师明明知他什么都知，却没有一办法好叫他承认。当老师发现自己原来是在和一个孩斗法，心里很不是味。为了纠正这样的想法，她曾经去过一次认真的家访，她想：她是一名教育者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