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她来到了塔的阁楼上。

是婴孩的尸。她俯捉住了婴孩的手，将它提了起来。这时候，她才留意到，这是一个男婴。他本该是青夔国的王。婴孩的手很小，在她的掌心里，似乎还残留有一温。

鲜的血薄而，溅到了她的脸上，像一只扑火的蝴蝶。

这就是她的报应么？

乌云很重。细劲的天风，似从云层的隙中来，绕着黑塔打圈儿。东方的地平线泛着青白，仿佛婴孩冰冷的脸。天快要亮了。

她不该那么伤，以致于会目送这孩随风飞远。婴灵的形象消解前的那一刹那，她看见他，竟然睁开了睛！

就这样呆坐到自己的也死一样的冷。

而每当她好不容易从梦中逃来，就会看见婴灵最后的睁大的那双睛，血淋淋地挂在石墙上，目光纯然无辜而又意味长。她去看另一面墙，那双睛就跟着移到那一面墙上。她掉转视线，去看暗的墙角，那双睛就在墙角

她坐在塔的窗孔边，苍白的脸上纵横织着涸的血痕。倘若这时有人看见她，必然以为是廷的冤魂没，而不会想到是活生生一个人。婴孩的尸放在膝，他的心不再淌血了，安静地像是在睡觉。她木木地伸手，似乎于好奇，要尝试着抱一下那个孩，但却始终不敢碰这个婴灵。

她在阁楼上睡了很久。

于是她一声惨叫，向后仰倒，厥了过去。

临产前她仔细阅读过相关的书籍，并在心目中把整个儿的过程冥想过一遍又一遍。然而现在，过度的疲劳和痛楚，使得她早已笃定的决心忽而又无力了。那个婴孩又瘦又小，扯着嗓不停哭泣。他的母亲躺在地上，一动不动，仿佛本没有听见。她呼着自己的血腥气，一对漆黑的大睛直楞楞地盯着即将熄灭的一白烛光。她还在犹豫着。初次生育带来的异样觉，仍然烈的震撼了她，使她浑然无措，脑空空，只想借着这倦意睡死过去。

这温，却忽然令她的情绪冷却下来。

——将尖刀刺了婴孩的心脏。

不知何来风，灯光一晃一晃的。莫名的恐惧和寒意从脚底升起。她不由得尖叫一声，冲了那个小房间。就在这一刻，油灯终于熄灭了，那些白墙血书的咒语永远淹没在了黑暗里。

脚下踩到了一个柔的东西。

她梦见女娃的脸从武陵溪的冷中浮起，笑得痴懵懂、肆无忌惮，猛可里狰狞地一拧，化作了万千条猩红的鱼，呼啦啦把溪都染成一片血红。她梦见天光窗外的满月变成了一只铮亮的箭镞，旋转呼啸，向她的直刺过来。她无法正常地思考。一度地，她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从噩梦中醒来。她使用了过于烈的诅咒，这样会反噬巫师自。

面只有一盏满是灰尘的油灯。地上还留有一本关于秘术的古籍。书页的一分已经被扯坏了，散落一地。泛黄的书页上，溅落着她自己的血。

她扶墙爬起，用蘸血的纸卷在白墙上涂画。殷红夺目的血，就像最艳的胭脂，最瑰丽的血石，从落笔的那一刻，就开始绽放辣人的力。画完之后，她推开几步，端详一阵，又上前修补了几笔，就像一个心完成作品的画师——是鲜血刺激了她的某狂。这时的她，甚至觉到浑发。这咒语神秘莫测，藏地下，无人知晓它们的形状，无人知晓它们的存在。她亲手画下了它们。它们就像窟里放的第一个噩梦，必将席卷天下。

最后，破晓的啼声惊起了她。她猛然站了起来。于是婴孩的尸从她的膝上落，坠浩天风之中，像一张被打的纸符，翻腾，远去。

她一只手提着婴孩的尸，漫无目的地在塔中晃。明明疲累不堪，却无法停下脚步来。有那么一会儿，她觉得自己快要发狂了。

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。婴儿似乎睡着了。房间里的寂静提醒了她。她忍耐着痛楚爬起来，把浑是血的婴儿拉到边，被惊醒的孩忽然发一阵尖锐的啼声。

她浑然无觉，只忙着抓取地上的旧书纸，卷成笔状，血的伤。纸卷像一条饥渴的蛇，饱了婴儿的温的心血，大起来。

她吓了一，才意识到声音可能引来旁人。她下意识的拿起了手边备好的东西，飞快地，娴熟地，了在内心演练过很多遍的那个动作——

不停地梦。形形的噩梦，就像不请自来的客人，番登门造访，竞相用最离奇的语言刺激她、羞辱她，令她痛裂。

她第一次端详了婴孩。那张已经没有生命的小脸，淤血而铁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