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这样隔着一条走廊聊天,竟也聊到了情。两人都有些兴奋,都有许多话要说,可想了一会儿,却又都说不
什么来,就停住了。
先生从哪里来,德国吗?阿三问。国,他回答。阿三就说:我错了。他问:为什么以为是德国?阿三戏谑他说:因为你看上去很严肃。
国人哈哈大笑起来。阿三心想:这就对了,一
小事就能逗乐他们
国人。
国人笑罢了说:你认识许多德国人?不,阿三慢慢地回答
,我有过一个
国朋友,他和你非常不同,所以,我以为你不是。
国人说:你的朋友到哪里去了?阿三将手指撮起来,然后一张开,嘴里"嘟"的一声,表示飞了。
国人就表示同情。阿三却说不,她微微扬起眉
,表示
另外的见解,她说:中国人有句古话,筳席总有散的时候。
国人便不同意了,说:假如不是筳席,而是
情。这回
到阿三笑了,说:
情?什么是
情?
下一日,阿三直睡到日上三竿,下午三才过江到浦西。这一回,她坦然地走
咖啡座,要了一杯饮料,然后,怀着新鲜的兴致望着四周。此时此刻,正是酒店大堂活跃的时分。咖啡座里几乎满了一半,三三两两,有的
谈,有的低语。惟有阿三是独自一人,但她沉着而愉快的表情,使人以为立即有人去赴她的约。这是幽暗的一角,从这里望过去,明亮的大堂就像戏剧开幕前的喧哗的观众席,而这里是舞台。大幕还未拉开,灯光还未亮起,演
正在酝酿之中。阿三心里很宁静。有人从她
边走过,不是她期待的那类人,所以她无动于衷。周围的人与她无关,都在说着自己的事,喝着自己的饮料,可就是这些人,这些低语,杯
里的饮料,咖啡的香,还有那一
光,组成了一
类似家的温馨气氛,排遣了阿三的孤独和寂寞。这样有多好啊!她忘记了她的画,也忘记了比尔和
丁。因为这里除了有温馨的气氛之外,还有着一
矜持的礼节
的表情,它将私人
质的记忆隔离了。
有外国人走过来,光扫过她,向她微笑。阿三及时
了反应,可是没有抓住。那人走了过去,在角落里坐下,不一会儿,又来了他的中国男朋友。阿三就想:那是个同
恋。
阿三很得意这样的对话,有着一些特别的意义,接近于创作的快。这不是追求真实的,这和真实无关,倒相反是近似
梦的。这是和比尔在一起时初时获得的。当她能够熟练灵活地
纵英语,使对话越来越
彩的时候,这
觉越发加
了。这个异国的,与她隔着一层
的,必须要留意它的发音和句法的语言,是供她制造梦境的材料,它使梦境有了实
。她真是饶
啊,人家说一句,她要说三句。不久,便是她一个人说,
国人则
笑听着了。他显然没有她有那么多要说的。他看上去就是那
脑简单的人,因为一个人在外工作,
停了一会儿,阿三问:先生到上海来观光吗?国人回答说是工作,在某大学里教语言,趁今天星期日,到银行来兑钱,然后就到了这里,又问阿三是
什么的,阿三说是画家。问她在哪里学习,回说已经退学了,为什么,他问,不为什么,阿三回答,又说,知
吗?贵国的明星史泰龙,在他十三年的求学生涯中,被开除过十四次。
国人就笑了。
当阿三完一支烟,在烟缸里揿灭烟
的时候,"德国人"又向她递过烟盒:再来一支?阿三谢绝了。两人相视而笑,神情放松下来。
果。这样一想,阿三就安心了。
阿三兴她对这里
到稔熟,不像那边的一个中年女人,带着拘谨和瑟缩的神情,又穿得那么不合适,一件真丝的连衣裙,疲
地裹在她厚实且又下榻的肩背上。她喝咖啡是用小匙一下一下舀着喝的,也犯了错误。有了她的衬托,阿三更
自信了。她才是真正适合于此的。又有人来了,看上去像个德国人,严肃,呆板,且又傲慢,阿三
着判断。他是单
一人,在隔了走廊的邻桌坐下了。小
走过去,送上饮料单,他看都不看就说了声"咖啡",然后从烟盒里取烟。一切都是那么自然,阿三站起来,向他走过去,问:对不起,先生,能给我一支烟吗?当然,他说,将烟盒递到她面前。阿三
一支,他用他的打火机
上,阿三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。两人隔了一条走廊
着烟,谁也不再看谁。然后,他的咖啡送来了。小
放下咖啡,从他们之间的走廊走过。似乎是,事情的一些成因在慢慢地积累着,这
现在他们两人看上去,都有些,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