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雨是这样下起来的。

序幕是一个酷热的七月般的天气，来不及地扒下两件mao衣，却连衬衣都穿不住了。院子里开始出现飘逸的裙子，却还没有走出院门的勇气，只在剧团内bu遗憾地招摇着。然后，天却陡然yin了，yin了整整一天，豆大的雨点掉了下来，时光倒liu般的凉了。眨眼间，鲜艳的裙裾没了，晾了满院的衣服棉被收了，lou出了shi淋淋的水泥地。一chu1高，一chu1低，低chu1汪着水，雨点下在水洼上，敲出一圈一圈水波。这时，已到了黄昏，雨里的黄昏，有些nuannuan的凄凉，或者是凉凉的温nuan。

雨从练功房的屋ding上，顺着瓦楞，弯弯曲曲，磕磕绊绊地走下屋檐，转眼，屋檐上就挂了一张水帘。

家家屋檐上挂了一张水帘，人们半掩着门，倚着那半边门框，隔着水帘，拉着家常，内容不外乎是今春的旱和今春的雨。也说话也吃饭，饭盛在大瓷碗里，托在左手上，右手cao2着一双弯曲了的白木筷。木筷挑着大米的稀饭，由于放了碱，稀饭呈红褐色，分外的香甜，碗边有一些腌豆子和咸菜，散发出霉烂的气味，那气味闻久了，竟有些鲜美起来。雨，落在碎石地上，竟是那样的响亮，盖住了一切声响，须大着嗓门说话，才能jiao谈。谁家的门jin锁着，主人还没回来，门口的衣服没人收，让雨淋得诱shi，是一条烂花布的ku子。那烂花由于shi了，便格外的鲜艳起来。

天又凉了，须穿mao衣，没有mao衣的乡里人，便穿棉袄，棉袄几乎一律是黑色的。雨后的街上，竟有些萧瑟起来。碎石的地面被雨水彻底的洗刷了，黑是黑，白是白，鲜明的好比墨笔描写过的。河里的水涨高了，淹过了布着青苔的河岸，清澄极了。闸下的水泥dao也白了，水泥dao下的泥路却黑了，那一丛，这一丛的树荫则是葱绿葱绿，那是村庄。哪个村庄里，大雨时死了一个小孩，是下湖割猪菜，蹚大沟时hua了脚。故事传过几里地，被风chui散似的没了。城里人依然夸这雨好，下得及时，滋run了天气，人舒服。乡里人也夸，地里的小麦都绿了。

他们依然不说话，仇人似的。旁人都看出来了，觉得蹊跷。蹊跷了一阵便习惯了，不再见怪。等到习惯了一阵，却又有点奇怪，因为那敌对的时期终究有些漫chang了，其中像有着什么不寻常的缘故，自然不能由他们任意的仇人下去。问她，她不说；问他，他也不说。再问她，由于他们郑重的态度，她不觉也觉着严重起来，态度生ying而又固执。这态度使他们更为重视，以为即将打开她的心扉，更努力地问dao。不觉勾起了她的委屈，那委屈因他们的严肃态度而夸张扩大，她便哭了。这一哭，加强了人们的信心，加jin地盘gen索底。她则摇tou哭dao：“我不说，我没有可说的。”这确实是实话，可听起来意味却极其shenchang。再问下去，她便再没说话，只是一径的哭，且还哭得伤心。那伤心少半是因为委屈，多半则是由于惶惑和难堪，因她知dao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情。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，情形却弄得这样严重，她以为自己是有责任的，因此，还有一点害怕。有了她这个态度，大家至少也满意了一半，再去问他，便也有了理由。他被bi1不过，只得骂人了。他咬jin牙关，恶狠狠地骂着，骂些什么，为什么要骂，自己却不明白，觉着荒唐，则又收不住口。大家一径朝他嚷着，勒令他住口，勒令他向她赔礼，究竟赔什么礼，心中都有了数似的。只有他俩不明白，而其实真正明白的也只有他俩。可他俩并不以为自己是明白的，他们只当自己是什么都不明白，大大受了委屈，受了捉弄。被大家拥着，由舞蹈队chang捉住他们一人一只手，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