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日头西沉,收工了。放学的孩子牵了羊站在岗上,对了大路噢噢地乱叫。她心急火燎却还得不紧不慢地往家走。开锁时,她禁不住东张西望的,心跳得钥匙插不进锁孔,好一时才开开了。一步迈进去,只见当门扫得干干净净,红芋片子全串完了,盘在地上。床上被褥叠得四方四正,他正坐在床边板凳上,望她笑。窗洞里透进几缕夕阳的光芒,将屋里染得暗红暗红的。她的心这才落实下来,吁出长长的一口气,想说话又不敢出声,端起黄盆朝他举了举,意思是和面了。他便朝灶门前挪了挪,准备烧火。两人一个和面,一个烧锅,不一会儿,锅里水开了,面也和好了。李小琴挽起袖子,将不稀不稠的大秫秫面平平地抹在锅边,水叫着。窗外小孩还在咳喽咳喽地喊。
“喊啥?”他小声问。
“喊她娘!”她小声说。
两人压住声笑了。天渐渐地暗了下来,锅圆汽了,馍还需焐一时,他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,对了她耳朵小声说:“我舍不得走哩,妮子!”
“你不走怎么得了,汉子!”她伏在他耳边说。
门缝里透进最后一线的光芒,金红金红,照在他俩身上。他慢慢地解开了她的衣服,然后两人一并躺倒在灶前的烧草上。麦穰子的小草,夹了几枝隔年的豆秆,扎痛了他们的背,他们都没觉着。那一道金光奇妙地在他们赤裸的身体上移动,他们笑嘻嘻地看着,听见锅里的贴饼子噗噗地落在了锅底。那道金光慢慢地收短,收到最后,只剩一根缝衣针那么点儿;一跳,没了。窗外孩子唱着歌离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