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访后记(1/10)

访后记



去白茅岭是在六月一个突兀的暑天里,气温高达三十六度,小车没有空调装置,烈日晒透了车ding棚,中午时分,却又抛锚。公路在yang光下亮得眩目,想去找一点水洗脸,有一个男人指示我去一口井chu1,绕了一圈没看到井却又绕回到那男人跟前。后来有一个卖冰gun的人来,就买了冰gun。到白茅岭劳改农场场bu时,已近三点。晚上,场bu为我们接风,还安排看一场电影《大侦探》,因这一天又热又倦,便谢绝了电影。原以为山区是避暑的地方,有许多参天的大树,且又泉水淙淙。可是展目望去,只是低矮起伏的茶林和稻田,几棵柏树孤零零地站着,被骄yang最后的光热,烤灼得焦枯了。以后才知,这是丘陵地带,夏季甚至比平原更要炎热,冬天则更寒冷。

这时候,我并不知dao我要写什么,或者准备写什么,我不期待会有“米尼”到白茅岭来采访,原因是有两个:第一,这里一定集中了最有故事的女人;第二,这里的女人没法拒绝我们提出的任何问题。就是说,我们保证可以在此得到故事。这将是些什么样的故事呢?它和我们通常的经验有什么不同?这些故事又会使我们对世界和人的看法产生什么样的变化?这就是使我们兴奋而充满期待的。在这之前的一个夏季里,我每逢周五这一日,就去上海市妇联信访接待站旁听。上门寻求帮助的妇女,所遇问题大约可分为两类:一类是生活上的困难,比如产后继续请假的障碍,双胞胎的独生子女费和托育费的chu1理,因未婚先yun而单位给予惩罚的不公和cu暴,病假工资的有无多少等等情况;另一类是婚姻恋爱纠纷,故事往往是在这一类里。上门的妇女以女工居多,还有一些无业或待业的青年。因为知识妇女解决问题的渠dao和方式比较多,一般也不愿旁人插手个人的事情,私有观念比较重吧!坐在妇联明亮的大厅里,落地窗外是yang光普照的花园,麻雀在法国梧桐的荫地里叽喳,听一个发生于火车站个tihu小餐馆里的故事,心里有一zhong奇异的感觉。我想:就在这一刻里,在这个城市的许多光明或黑暗的角落里,究竟在发生着什么呢?自己的经验显得很不够用了。有时候还会遇到一些悬案,有一日,一个母亲陪了她遍ti鳞伤的女儿来,诉说一段冤情:这女儿已嫁到男家,有一孩子,丈夫在外地帮助某小厂生产,周末才回。楼下住着公公,婆婆和一小保姆则住隔bi一幢房内。一日清晨六点,公公看见楼上有一陌生男人走下,便叫捉贼,并上前扭住,不料那人忽亮出一柄水果刀,公公一惊,松了手去,那人夺门而去,刀却落在地上,据认,这是媳妇房内的水果刀。于是公公兴师动众,叫回儿子,bi1着媳妇说出隐情,媳妇大叫冤枉,被责打了一个通宵。里委和各方单位都来进行调查,结果是:媳妇死不承认留宿过一个男人;公公咬定有一个男人清晨从楼上走下;而没有任何一人见过他所描绘的男人在清早时走过弄堂,唯一的证据是这把水果刀。媳妇说这刀并不在她房里,就吵嚷着要去查验刀上的指纹,一时也不知上哪里去查验,于是就来到了妇联。这极像是一bu推理片的开tou,可能xing极多。我和信访站的同志聚在一chu1,从各个角度追究这个事件,却也毫无结果。后来,那母女俩再也没有来过,便也无从了解事情的发展和结局。这里的故事往往是一个开tou或者片断,充满了暗示和预兆,使我们开动了想象力,但因经验和认识的局限,终于也无法推测成完整的故事。有些话又不能问得太多,这会使人感到受了侵犯,尤其是我旁听的shen分,常常遭到人们戒备和讨厌的目光。而白茅岭就是不同的地方了,人们的故事已告一段落,我又有权利向她们提问,这不符合人权jing1神,可这就是我来此地的动机了。虽然我不知dao会有“米尼”

炎热使我意气消沈,由于电力不足,风扇旋动得非常缓慢,有气无力的,灯光也昏暗。隔窗可见一条柏油路,隐在路灯下,路边是一些花圃,有乘凉的人们走着或坐着。女劳教大队在距此三十里的枫树林,已经有许多记者、作者、编剧、导演去过那里,写回许多报告,还拍摄了一个多集电视剧,名叫《女警官》,近日就要上演,据说干警和劳教人员都参加了表演。我不知dao这一趟来会不会有新鲜的发现。

早晨,在招待所食堂吃了饭,就去路口等着上车。原先,一个星期才有一次接送,使干警们很不方便。往往她们的丈夫是在另一个劳改或劳教大队工作,一周也仅能来回一次,孩子就无人照guan了。在白茅岭农场,主要的职业只有一个:干警。现在,女劳教大队每天早晚接送,有一辆专门的大客车,开车的是一个卷tou发的小夥子。七点半时准时开车,沿途会停几次,有去枫树林小学读书的孩子搭车,他们下车时便齐声喊dao:“谢谢爷叔!”我注意到他们说的是上海话,将“叔叔”说成“爷叔”虽然,上海对他们是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。在一九五三年从上海来到此地,披荆斩棘开创农场的垦荒者,当是他们的祖父甚至曾祖吧。

汽车走的是一条土路,起伏蜿蜒,当拖拉机迎面而过时,便扬起漫天的尘土,蒙住了视线,路边是茶林和稻田,柏树总是孤零零的,在视野中停留很chang时间才消失。车中大都是二十多岁三十岁的女孩,她们往往是在幼年的时候,跟了母亲到这里来。其时,父亲们已在此铺了土路,建起茅草的房屋,上海只留给她们模模糊糊的记忆。

到了女劳教大队,女孩子们下车各赴各的岗位,一位姓王的大队内勤guan理向我们介绍了概况。我们知dao女劳教大队是在五八年开始办的,文革中停办,七二年时再成立,是中队的规模,八四年又重为大队。其间劳教人员最多时达七百,目前是三百多。在编干bu九十三人,其中百分之七十八是从职工中提干上来,百分之十七从安徽屯溪招工(白茅岭占地安徽屯溪),百分之五由上海警校分pei过来。大队的编制为四个中队,有正副大队chang三人,党支bu书记一人,正副中队chang共八人。一二中队是普通中队。三中队称为“二进gong”中队,即每人在此之前都有一次以上的chu1罚记录,一百零六人中,八十一人曾经劳教;十一人妇教(即妇女教养所),判过刑十人;少教过四人。四中队名叫“出所中队”是临近解教三个月前转入的,对她们的guan理比较宽松,使之回到社会中时较易适应。在目前三百三十四个劳教人员中“liu氓”百分之八十七点六“偷窃”百分之九点七“诈骗”百分之一“其他”百分之一点四。劳教的生活主要是生产劳动,然后读书、学习、伫列cao2练,等等。如今白茅岭努力要实现经济自给,各大队都有经营的任务,女劳教大队主要是服装、羊mao衫和玩ju的加工。由于劳教人员liu动xing大,很难有熟手,所以定额指标无法提高。并且白茅岭地chu1边远,jiao通不利,又很难向厂方争取加工活儿,工厂往往把难zuo、利薄的活儿给她们,条件又极苛刻。于是在我们去到白茅岭的时候,女劳教大队正被一gujin张的生产热chao席卷,guan生产的副大队chang急得tiao脚,只听其声不见其人,到chu1是她的指令,不可违背,刻不容缓。在此同时,文化统考bi1在眼前,队bu又正组织一场歌咏比赛,都在向大队chang讨时间。

下午,我们翻阅了全bu的档案卡片,预备一张采访的名单。卡片zuo得极其简单,有一帧小照,看上去面目都很可憎,激发不起想象。我们感到无从下手选择采访的对象,竟想以抽签的方式决定,最后,我们还是兼顾考虑,各zhong案情都挑选一些,各zhong家ting状况也都挑选一些,年龄则“老中青”都有选择“老”是指四十岁以上“中”是三十岁以上“青”则是二十岁以下的。后来,guan教干bu向我们推荐了一些。她们所推荐的人选确实都很有意义,比较有“故事”可是我们也发现,这些人是经常由干bu们推选去和采访者谈话,她们的表述过于完熟和liu利,使我们也怀疑:其间真实的东西是不是很多,这是后话了。

傍晚回场bu的途中,汽车将放学的孩子捎回了家,早晨乾乾净净的一shen,这时已泥猴一般,手里还用塑胶袋提了一兜水,水中有针似的小鱼在游。天气还是炎热,夜间一声闷雷,下了几个豆大的雨点。

这一天开始了采访,许多人向我们推荐二中队的一名女劳教,这是使人感到非常tou痛的一个角色,她们描绘她dao:她的气质显然同一般劳教不同,很文雅,chang得也清秀,肤色白净,高鼻大眼,说话毫不cu鲁,教养很好似的,从不与人争吵,也不与干buding嘴,然而却也不听从指挥,自行其事。比如,队chang喊集合,别人都跑出门去站队,只有她躺在床上,等队chang跑到床前喊dao:起来!她才慢慢坐起说:起来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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