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,而且滋补极了。闪闪说:你怎么知道是头生蛋?舌头这样灵。陆国慎一反不与闪闪抬杠的惯例,坚持说:我吃得出来。秧宝宝的脸几乎全埋进饭碗里边,眼泪马上要流下来了。大家都忙着说话,谁也没有注意她,关于头生蛋的话题又很快扯开了。然而,秧宝宝和陆国慎,终于有了不理不睬之后的第一次交流,她们彼此心领神会。
与陆国慎的心领神会并没有打开局面,反而使秧宝宝更加羞怯地躲着陆国慎。陆国慎并不去勉强她,晓得这个孩子的心,心里越是和谁亲,表面上就越是和这人疏离。晚上,她走过秧宝宝的小床,看见她蜷在薄被子里的身形,挺想拍拍她的头,摸摸她的脸。可是,她不想让这孩子尴尬,就什么也没有做,走了过去。
就这样,局面转过来了,变得秧宝宝和闪闪说话,和陆国慎不说话。虽然是不说话,可秧宝宝却时时感觉到陆国慎在常洗干净,叠好了,端端正正放在她枕头的衣服上,有陆国慎手上的防护霜的气味;饭桌上的几种菜,是陆国慎特有的风格,比如,豇豆也好,茭白也好,茄子也好,南瓜也好,北瓜也好,一律上锅蒸熟,再浇上酱麻油或者腐乳汁;晚饭以后,新闻联播时候,家里人都在,七嘴八舌地说话,其中又多了陆国慎的声音进来,就起了中和的作用,变得均衡了;以前不觉得,现在还发现,陆国慎喜欢点卫生香,点一种檀香味的盘香,所以,家中就又有了一种陆国慎的气味,檀香味。陆国慎虽然不像闪闪那么活泼有趣,但她却有着一股渗透性的影响力,在她周围,布满着她的空气。
秧宝宝在这样的空气里,变得安静了,她甚至变得稍稍有那么一点恋家。放了学后,在外面逗留的时间明显地短了。晚上呢,当然,早已经不出去了,就坐在客堂间的方桌上写作业。虽然房间里聚着人,又开着电视,但她心里是安静的。在这个人口比较多,作风也比较散漫的家庭里,刚来的人会觉得有点闹和乱,其实,内里,则有着一种特别的安宁。生活和人性都是稳定,知足,平和,时间久了,便会感受到这一点。秧宝宝在家的时间多了,和蒋芽儿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,蒋芽儿极力地挽留她:夏静颖,我们一起去街里边看娶亲吧,送新娘的奥迪车已经停在街口,小小影楼的摄像师也要去拍片子呢!秧宝宝简短地回答一句:不想看。返身上了楼梯,临进门,又回过头看看,蒋芽儿仰着脸也看着她。心一硬,就进了门。此时,比平时回家的时间至少早了一个小时。星期六和星期天,秧宝宝也呆在家里了,因为,这两天,陆国慎不上班,全天在家。蒋芽儿在楼下喊,秧宝宝伸出头去,亦是简短的一句回辞:不想去。
但是,蒋芽儿不是张柔桑,张柔桑是淑女,蒋芽儿则是一种动物,凭了本能行动。在楼底喊不下来秧宝宝,她就走上楼去,敲李老师家的门。开门的人是闪闪,她回头朝房间里说:小九妹,同窗好友叫你来了。秧宝宝早从闪闪身后面看见蒋芽儿,心里一惊。她晓得闪闪她们都不太赞成她和蒋芽儿玩的,果然,闪闪说出这样带刺的话,把她比做小九妹祝英台,蒋芽儿自然是梁山伯了。她本来并不想去的,这么一激,她倒决定去了。可是,就在这时,陆国慎却走过去,向蒋芽儿招招手,蒋芽儿进来了。
一家人都围在桌边,看李老师做鱼圆。一条一斤二两重的花鲢,去头,去尾,去鳍,剖开,快刀剔去骨头,然后斜过刀锋,将鱼肉从鱼皮上刮下,刮到碗里,再放进细盐,用一双竹筷使劲搅,搅到鱼肉起绒,起黏。搅的过程大约需要五十分钟,要格外的耐心。每个人都参加了这个程序的劳动,一只大碗围了桌子传着。一个人搅到手酸,就传给下一个。这时,蒋芽儿便也挤了进去。为讨在座的人们喜欢,她搅得特别卖力,迟迟不愿交班。终于,鱼肉被搅得细嫩,光洁,柔软,富有弹性,李老师宣布可以停止了。盛来一盆清水,用调羹挖一球鱼绒,放进水中,调羹一抽,一个洁白的鱼圆漂在了水面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