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夜里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，有人将秧宝宝推醒，在她耳边说了句：陆国慎生了个妹妹！秧宝宝努力睁开睛，睁了几下没睁开，只觉得房间里都开了灯，将台照得亮晃晃的，人在台上走来走去。纷沓的脚步声中，秧宝宝又睡熟了。老师正在一个大碗里调颜料，一边和闪闪说话：要早早将红发去，亲家母晚晚上就说，现世，生了个囡！这叫什么话？我说我们家就缺囡，是喜上加喜呢！闪闪说：陆国慎的娘也忒封建，没听亮亮说，人家都羡煞陆国慎，一晚上，都是小男孩，只有陆国慎一个囡，是童护观音。看见秧宝宝来，母女俩不由停了一停，相互一笑，再又继续说话。秧宝宝低了，盛了一碗泡饭，悄悄吃着。闪闪接着说：我倒是想和陆国慎换呢！我喜囡，囡好打扮，梳辫，穿裙，朵；囡有情有义，嘴上不说，却心知肚明。闪闪后两句话说得认真了，秧宝宝都听懂了，将脸埋在饭碗里，一声不响。吃完饭，厨房将自己的一只碗洗了，拎了李老师备好的饭盒瓶。背起书包正要门，闪闪叫住了她：秧宝宝，下午去医院不去？秧宝宝的心别别起来，脸涨得通红，低站了一会儿，小声说：我要上课呢！然后，推门下楼了。

以后的几天里，就是等待陆国慎带婴儿回家。将她的房间打扫一遍，被褥抱去，大太里，烘烘地晒，再用藤拍拍遍拍透，重新铺上。正巧寒来了，早晨起来，玻璃窗上全蒙了白霜。去来的人，天晴得碧蓝，一丝风没有，可就是站不祝空气像掺了冰渣，一，凉得痛。李老师说：冷得好！冬至过了，却冷不下来，冬天不冷，天就会作病，天要随季候，现在终于霜冻了，太好了！所以，新生的婴儿，就叫她小好吧！

李老师和闪闪都能够理解，一个小孩，是如何羞于情。因为他们把情看得非常郑重，甚至是严重的，于是便慌了手脚。可是他们慢慢地会长大，不是吗？自从来到他们家，秧宝宝至少长半，人也漂亮了。再过些日月，她将会长成一个妩媚的姑娘。她将从容镇定地面对很多事情，明晰自己的和不，自然顺畅地表达来，免受它们的压力。可是现在还不行，她不到坦然和开朗，许多情形都是混沌一片，半明半暗。她，他们，还在努力啄着包裹他们的壳，啄开壳的脆，光明一一蹼来，最终完全照亮他们。虽然没答应跟闪闪去医院，秧宝宝却答应李老师，帮忙发红。她和蒋芽儿两个，一左一右拎着篮儿，提了一篮红，一层一层地上楼去，敲开门，每送四个红。连三楼苗族人租住的那单元，她们也敲开了门，一次见到那个女人。那女人看上去几乎还是个孩，个比秧宝宝不了多少，但肩膀很宽，背上驮一个婴儿，额上已有细细的皱纹。一双睛则格外的大，而且很稚气。她张地看着这两个孩，不晓得为什么敲她的门。当看见篮里的红，表情便松弛下来。大约，这是与她们家乡相似的习俗，使她想起了一些熟悉的情景。她一定让她们去坐，因为要忙着分发红，她们执意不答应。最后，女人便侧过，让背上的婴儿喊她们阿姨。婴儿发一些奇怪的声音，她们连连答应着告辞了。这一幢楼发过，再到相邻的另一幢教工楼发一圈，篮里的只余下三五个，两人的手已经叫红染红了。

回到家中客堂里，桌上还放有几篮红。李老师正在分派，一篮是给陆国慎单位同事的，一篮是让陆国恬带去给她娘家邻里的，再又半篮是给女婿小季带回家的，余下的一篮则分几摊，一摊当然是给李老师那位帮忙的老同事，一摊准备着请人捎给周家桥顾老师的老友，还有一摊是蒋芽儿带回家的。李老师的两只手也是红彤彤的，小的脸上都染上红了，打着嗝儿，不知吃了多少。这时，陆国恬从医院来了，给大家看一张卡纸。卡纸上，用墨印了个小脚爪，新生儿的小脚爪。五个小脚趾，脚心这里缺去一块，纹路丝丝可见。李老师留陆国恬吃饭，陆国恬不依，说她娘在家等，拎了红走了。蒋芽儿也拿了红走了。大家又围着脚爪印欣赏一时，才理清桌吃晚饭。

此时，秧宝宝的脸已经煞白了。她勉扒了几饭，就推开饭碗，离开桌。等这边都吃完，李老师收拾碗筷，让闪闪到那边储藏间里拿桂圆，红枣，给陆国慎炖汤。这些都是早备下的，就等这一日用。闪闪走过去，看见秧宝宝已经上床，脸朝里睡着。拿好东西走来，已经了门，想想不放心，又回过去，摸摸秧宝宝的额，看是不是发烧不舒服，却摸到一手泪。闪闪睁大睛，慢慢直起“咦呀”一声。秧宝宝的直往枕底下钻，在心里嚷：笑好了，笑好了，当我怕你！乎意料，闪闪一句话没有说，在床跟前站了一会儿，然后，推门去了。

了小回来了，说陆国慎已经了手术室，昨晚托的老同事的儿也到了，陪着亮亮。因她要接小，便回来了。又说医生同亮亮一席话，谈得他脸煞白。医生说不手术，小孩就难保住，大众也有危险。手术呢？也存在着一定危险。因为任何手术都会有危险：麻醉隐过，血压陡然或者低，心律异常，肾功能衰竭…倘要是有意外，保大人还是保孩？说罢就要亮亮签字，亮亮签下下去，那么，小孩大人就都难说了！听起来，左也不好，右也不好，不知如何才可保命。李老师说：凡手术，医生对家属都是这一，阿宝背书似的，那一年，你们还小，我在医院开畸胎瘤，要你们爸爸签字，也是差不多同样的一番话，也是吓得你们爸爸浑上下筛糠。

天寒了，蒋芽儿邀秧宝宝帮忙，给猫圈盖和些。原本，只是在芦席棚底下，木料方的一，与篱笆之间，大约一米宽的距离，三面再围一张芦席，比较简陋的一个猫圈。现在，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