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个人盘腿坐里面。就这样,他等着麦种出土,抽叶,拔节,扬花,结穗。一季麦熟了,他已经忘了他要去哪里,又去做什么,他又种下第二季麦。就这样,他一季一季地种了下去。有一天,来了一个人,竟叫出他的名字,原来也是一个同行,从这里觅宝觅过去。他方才想起,他原来是个觅宝人,现在呢,他还是,宝已经觅到了,就是跟前的麦田。
这回,老大不那么满意了,他疑惑道:那他岂不是白白地忙吗?江西难道没有麦子,何苦吃那么多苦,跑那么多路来找麦子。和尚宽容地一笑:这麦子与那麦子可不同了。老大略略领会到其中有着什么玄机,不再声响了。这时,华舍也到了。船穿过桥洞,让开船只,停在老街底下的埠头,让两个小孩上了岸,船再要走一截。
秧宝宝看看小毛,再看看脚底下一摊东西,并没有发愁。她在心里将东西归了归,便行动起来。先将她与小毛手里的莲蓬,茎对茎所了结,挂在自己的脖颈上。然后将一听上海奶粉交到小毛手里,让他抱着。自己一手托着藏画的竹筒,一手提鲜菱角。最后,她对小毛说:我腾不出手搀你,你要用眼睛看牢我,跟我走,要是走不快,走掉了,我不管的。小毛本有些怕她,又是在如此形势之下,自然是并足劲,紧跟着她不放。两人一前一后穿出老街,走到新街。菜市场口上喧嚷得很,是一天里又一个热闹的时刻。他们在熙攘的人群里挤着,因为负重,不及躲大人们的腿脚,好几次被撞着,小毛却一步没有拉下。秧宝宝虽然嘴上说“不管”心里还是顾念的,背上好像长了眼睛,不肯让小毛看不见她。走过菜市场口,两人才松了口气,再走一会儿,就看见教工楼。过了水泥桥,径直进到“闪亮画廊”
众人正聚到店里,看壁上的画,见这两个小人这般形状进来,不由一惊,问外公在哪里?秧宝宝将事情说了一遍,于是,大家先是骂顾老师,再是骂老友,接着就夸奖秧宝宝,当然,小毛也不错,很听话。秧宝宝被簇拥着,揭开竹筒上的蜡纸,抽出画来,展在大家面前。人们看一幅,惊一遍,看一幅,惊一遍。再看那两幅小的,都笑了,说很像哩,像什么?像这两个小人儿呗!青蛙是小毛,鼓头鼓脑;蟋蟀呢,那么伶俐相,活脱是秧宝宝。闪闪爱惜地将画卷好,等顾老师明天回来就托裱,然后上墙。闪闪特别对秧宝宝说:你的画当然归你,我只是挂在墙上,让大家看看,不卖的,你什么时候走,就什么时候带了去。秧宝宝自然没有理由不同意,再说,就像一物降一物,小毛怕她,她怕闪闪。
等顾老师将画托裱好,闪闪特地请人做两个镜框,将两幅秋虫装了框,门的两边各挂一幅。这两边墙是两个榨条,没有挂布幔,而贴了花纸:米老鼠,唐老鸭,花仙子。在五彩缤纷的墙上,就挂了两只秋虫,专门吸引小孩子的。可是呢,大人也喜欢看这边。看一会儿,就要笑一声,说画得“活”
现在“闪亮画廊”里满满当当,四壁墙是四重天地。站在中间,转一转方向,就换一重天地。镇上的人都来看,连妹囡也悄悄来过了,放下一颗心。画廊是画廊,影楼是影楼,井水不犯河水。等到大家都来过,看过,店里便冷清下来。没有人来买。曾有一个人来,问是否有卖菩萨。还有一个人,熟人,来买顾老师的“寿”字,老母亲过八十大寿,挂墙上用。顾老师自然不肯要他买,临时写了送他。这一天,却来了一个人,这人是谁?就是抄书郎。